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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這部電影的時候就想看,可是上映時沒辦法去,後來府中15曾經播放,然後那場瞬間爆滿,連票都搶不到,因此又失之交臂,現在終於有機會好好的把它看完了。這部電影除了幫助觀眾找回台灣史的碎片,還讓我們理解到,當年文青的日常生活比現在還潮,而且超級國際化。

《日曜日式散步者》描述的是1930年代位於台南的「風車詩社」,它的成員不多,卻是那個時代最早將法國超現實主義文學引進台灣的文學社團。這部紀錄片有別於其他題材找地方耆老或專業研究者介紹社團歷史的拍攝方式,改用各種超現實主義畫家的畫,以及成員各種互動、活動,穿插當時的各種歷史大事以及詩句,以時間為軸,討論風車詩社成員經歷的那個年代與歷史。看完這部紀錄片,你並不會記得風車詩社的成員,也不會記得他們寫過了什麼詩,但是卻會對那個時代的風景留下深刻印象。

紀錄片並不特別去探討個別成員的出身、成長,反而淡化角色、雖然讓主角說自己的故事,但重點圍繞在對「時代」以及「文學」的探討。在片中觀眾可以看到幾位成員各自經歷成立詩社、詩刊發印、遊歷日本、娶妻生子、戰爭爆發、政權更迭等歷史大事,他們的創作環繞著這些事件展開;從片中可以看到在我們這個時代中困擾我們的各種文學議題,並不只是我們獨自的煩惱,而是一直以來爭論不休,至今沒有定論。

首先當然就是對於「台灣文學」的定義,如同我們現在所困惑的,當時的台灣文壇也處於「台灣文學」的意念之爭,不只是內容,連使用的載體也一直是問題。紀錄片為全日語發音,我本身不會日文,但聽記錄片中似乎將日文稱作「外文」,而其中的一位詩社成員也大方承認他已不會寫漢文(或說白話文、台灣話,可見語言的遺忘與同化是台灣每個世代都面臨過的危機,而他們也都嘗試要處理這個問題),身為台灣人的他使用日語創作,卻被同胞認為是「外來分子」,而他也在這種狀況下自問:究竟是使用白話文創作才是台灣文學?還是即使用外來語書寫、但只要題材與台灣有關就是台灣文學?這些困擾著當代的問題,也是當時知識分子面臨的困境。

其次就是文學──或說藝術──的受眾對象之爭。1930年代的台灣文壇可謂百家爭鳴,除了傳統文學創作,左翼思想也興起,創作目的不同,自然就出現了藝術受眾之爭──究竟文學應該保留它的純粹、讓懂的人欣賞就好,還是應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讓所有人都能享受閱讀的樂趣呢?如同現在各種文學派流彼此互相爭論,1930年代的台灣文壇也存在著各種不同理念的碰撞,閱讀著五花八門的各種文學刊物,詩社成員也彼此討論著創作對他們的意義,以及未來對於創作的走向,當然,如同前面所提的文學定義,這是一個沒有標準解答的命題。

此外,記錄片中也可以看見民族主義對於文學的影響,以及殖民地台灣人對日本身分的認同矛盾;他們既認為自己是日本人(國籍),又覺得自己是台灣人(文化),認為自己的創作屬於日本文學的一環,但又希望能獨立於日本文學之外,這種矛盾的心情,相信80年後的台灣人也能夠體會。1930年代的台灣人並不是非常認同日本殖民統治,也勇於起身反抗,但是戰爭時期日本在台灣募兵參與人數非常踴躍,而太平洋戰爭日本投降也的確有人歡欣鼓舞、迎接祖國的到來;凡此種種,都可以看見台灣人在自我認同上的困惑,而這些現象也讓詩社成員反思:我的創作是不是獨厚了某一塊、忽略了另一群人的想法?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文學成了為政治宣傳的酬庸,光復之後又因為種種政治因素,讓原本燦爛光明的台灣文壇再次沉寂看到這裡的時候不得不說,每複習一次台灣史就會再次認真覺得國民黨和蔣介石根本不值得同情;在紀錄片快速的時間更迭中,我們可以看到台灣人對於自我的追求與認同,也可以看見當時知識分子的高度──他們試圖去描繪、創造那個他們看見的世界,也包容著不同的聲音吵架這種事文人常做直接忽略就可以了,他們的精神世界版圖不只有日本、中國和台灣,他們思索的議題也比現在深刻許多。影片中引用了很多意象跳躍的詩句,但我覺得無法讀懂也無所謂別懷疑這傢伙看不懂,因為這部紀錄片想要傳達的是每個時代的人都曾經思索過的、關於台灣的形象與樣貌;片中有一句話我認為說得很好:「喜歡詩的人不能稱為詩人,能讓詩進步的人才是。」(應該是這樣,有點忘記了),只是嘴巴講講並不能算是喜愛某樣事物,能盡自己力量讓它不停進化、變化的才是。若能讓這種意念稍微傳達到後世,即使無法理解,也不熟悉這些人的生平,風車詩社的理念,也已經得到了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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