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書人

三十年前的電影終於補完。是說既然是老電影，應該不用防雷了吧？

胭脂扣改編自李碧華的同名小說，由梅艷芳、張國榮領銜主演，並請來原作者參與劇本編製，劇情描述 1934 年香港名妓如花與富家子弟陳振邦的愛情故事，因為細節網路上都有所以不多打廢話，直接寫一些看完的心得。

首先當然是如花與十二少的愛情，這份愛貫穿整部電影，如花愛十二少毋庸置疑，長久以來大家關心的焦點向來是十二少是否愛如花？我和部分影評的想法一樣，也認為十二少愛——或至少愛過如花。如果不曾愛過，就不會為如花離開家門、去做與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京劇龍套，做小伏低的服侍師父，甚至是最後答應殉情，但也正如袁永定所說，如花的感情太激烈，是平常人所無法承受的，十二少愛如花，可卸下富家子弟的光環，他就和你我一般只是個平凡人。電影中隨著阿楚的緊追不捨，觀眾得知如花瞞著十二少在酒中下了安眠藥，她看穿十二少的意志軟弱，為了避免十二少臨陣退縮而預留此手，得知真相的阿楚憤怒不已，拒絕再幫忙如花，但如花卻只是不解的問了一句：他被救起來了，可以再自殺啊！這就是如花與十二少、甚至是永定、阿楚的不同之處，她可以為了愛情奉獻出全部，而平凡如我們總會被各種雜念纏繞，做不出這麼極端的事，這也是阿楚嫉妒如花的理由，儘管知道自己這樣沒有不好，但她還是羨慕如花純粹的感情，也因為無法擁有而嫉妒。

十二少網路上討論蠻多，大部分的觀點我都認同，這裡只想簡單抒發一下十二少是否負心以及十二少被救之後的行為兩個議題的感想。單就電影的角度來看，十二少雖是被動吃下鴉片，在吞食前也有恐懼和退縮的表現，但他終究是吞下了如花遞到跟前的鴉片，雖然被救回來後沒有再殉情，但就像前面所說的，褪下富家少爺的光環，他也就只是個平凡人，連楊過這種被金庸描寫成情烈的男子，跳下懸崖一次後都放棄了尋死的念頭，更何況只是個與你我沒有不同的陳振邦呢？單就這點來說，我個人不認為十二少有對不起如花，他沒辦法像如花那樣為了愛情奉獻所有，但他也為如花付出了自己的未來。

這麼說的原因是基於十二少殉情失敗後的人生。被救醒的十二少依循父母之命，與指腹為婚的表妹成親，並生下一個孩子，但並沒有從此走上輝煌的道路，反而敗光所有家產，淪落到片場當臨時演員，賺取微薄的薪水維生。從電影來看，十二少沒有什麼要花大錢的不良嗜好，就是抽鴉片看來也沒有成癮，只要守著祖業好好過日子，理論上是不可能敗光家產的，那為什麼會有這種結果？當然就只能往刻意為之的方向想。為什麼十二少要刻意揮霍家產？因為愧疚以及他對如花的愛，雖然沒有勇氣為如花再死一次，但他為自己的獨活愧疚，而造成這齣悲劇的起因是兩人的門戶差距，如花已死，不可能再有改變，所以是十二少去就她，因為我的身份地位所以我們無法在一起，那我就捨棄這個身份地位吧，怎麼捨棄？就讓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下九流，要成為下九流，就要散盡家財，越貧困、越悲慘，我們之間的門第隔閡便不存在。十二少記住如花的方法，便是成為臨演——如同他破門而出、投入京班跑龍套，與如花相依偎的那段日子一般。

故事的最後，如花恍如夢醒，將代表十二少分身的胭脂扣——這是窮困潦倒的十二少唯一用自己的錢買來送如花的東西，但十二少對它的描述也就是他自己：外表看來精緻，裡面卻是廉價的胭脂——還給他，放下了隨身戴在胸前心口五十三年的枷鎖。最後的追尋是她生命最後一塊拼圖的完成，姑且不論如花到底為什麼選擇放手，是戀人的風華不再、發現自己愛上的是個幻影也好，感受到戀人沒有赴死勇氣、但用餘生來贖罪而放下也罷，總之她終於可以繼續前進，最後的回眸一笑是她對自己此生的滿足與不悔，她沒有回應十二少的道歉，也不需要回應，因為交付胭脂扣的瞬間，陳振邦已與她無關。

根據維基百科的記錄，這部電影的選角歷經一波三折，最後定角除了梅艷芳飾演的如花外全部大洗牌，但我覺得這樣反而更好。或許萬梓良的袁永平看來忠厚老實、沒有劉德華的帥氣（鍾楚紅我真的不熟，可能在我懂事前她就淡出演藝圈了），但這樣平凡的永平和阿楚更貼近我們，更能從旁觀者的角度為觀眾發聲，觀眾的代入感也更深，所以我覺得是非常好的變動。是說既然提到維基百科，就順便來吐槽一下，當我看到片頭成龍是製片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畢竟這傢伙真的太下作了我瞧不起他更不想承認尖峰時刻很紅的時候我曾經讀了他的傳記真是人生的大恥辱，那時候還說服自己可能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有理想抱負過，直到看完後細看維基百科發現這條：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對於梅艷芳，我的印象一直是明豔的，明是明快，戲裡戲外的她一直是爽颯的，給人都市女性的自信與堅強感；艷則非妖豔，而是一種女俠感，一種回眸時從靈魂透出來的英艷，但這部電影中她的如花則帶著傳統女性的嬌柔與哀愁，真的讓我很驚艷，張國榮的十二少則恰如其分的反映出那股風流，雖然鄭少秋接演我可能也會講一樣的話，但我真的要說：十二少是張國榮真是太好了！因為千頭萬緒不知道怎麼幫這篇文章收尾，所以我決定拉主題曲出來救援，願世間誓言不再幻作煙雲字，不負千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