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書人

海報上的標題字好美。

在開始發廢文之前，我要先去跪一下算盤。大學時代台灣史老師的指定書單其中一本就是曹永和老師的傳記，當時的我雖然認知到是一位很了不起、很厲害的學者，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多想，今天看完紀錄片，才發現曹永和對台灣史的重要性這不是這麼簡單可以用三言兩語帶過去的，以前的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先去跪個算盤再回來補文章。

====== 跪到腳麻的分隔線 ======

《曹院士的隱藏文本》由曹永和文教基金會出品，並請到曹老師的長子與次子擔任影片監製，希望經由訪問曾與曹永和密切相處的對象，切實還原曹永和的生平。少年時期的曹永和由於健康因素中斷學業，後來進入台大圖書館擔任典藏管理者。日治時期的臺北帝大是日本南進政策的重要研究中心，因此存放了許多南洋史料，戰後國民政府接收台灣，引發二二八事件，四九年後台灣進入白色恐怖時期，而曹永和也是在這個時候進入台大任職。因為身處兩個政權交接的時代，曹永和精通日、漢文，他利用職務之便，將日治時期留存下來的資料一一整理、打字保存。由於戰後關於台灣史的研究幾乎都偏重清領時期，也因為時空背景因素，史學界都把台灣史歸入中國地方史的一部分，曹永和在圖書館的史料中看見了更早期、屬於海洋的台灣，其中當然包含了現在我們所熟知的大航海時代。這些時期的文獻都是用外文寫成，包含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會的古荷蘭文，為了解譯這些史料，曹永和自學荷蘭文（當然還包括後來的葡萄牙文、西班牙文），也因為對於早期台灣鹿皮貿易的觀點，得到日本學者岩生成一的讚賞，在岩生成一的幫助下得以前往日本接受其指導，也開啟了他的歷史研究之路。

影片訪問了很多知名的史學家如包樂史、江樹生、吳密察、吳叡人等，從他們口中拼湊出曹永和的性格與治學，除了曹老師自己本身孜孜不倦不倦的「勤學」所造就的淵博學識之外，更令我吃驚的是原來對現在我們來說稀疏平常的十七世紀台灣史、大航海時代，都是當時這些研究者費盡心思梳理史料，才能呈現在三十年後的我們面前，而這些東西對當時的人是極其陌生的（包樂史甚至不知道荷蘭人曾經統治過台灣）；尤其是十七世紀台灣史重要史料《熱蘭遮城日記》，更是從曹老師在圖書館時期用打字機一點一點整理出來的原稿與荷蘭原件逐一比對之後才出版的，如果沒有曹永和的「勤學」，這些古荷蘭文獻可能就這樣被遺忘，早期臺灣的樣貌也不會像現在如此平凡自然的呈現在我們眼前。

除了本身治學嚴謹，曹永和最重要的貢獻就是幫台灣培養了一整代優秀的歷史研究者。如影片所見，當代台灣最負盛名的台灣史研究學者幾乎都曾受過曹永和的教導，誠如片中吳叡人所說，二二八事件之後，台灣有識之士分成兩條路線，一條以武力對抗暴力統治，另外一條則是在體制內豎起反叛旗幟，前者如史明（附帶一提史明跟曹永和是鄰居，也在紀錄片中受訪談他記憶中的曹永和），後者則如曹永和。曹永和在生命中幾乎沒有對政治做過任何表態，他的政治哲學是「明哲保身」，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此逃進學術象牙塔中不問世事，而是用另一種迂迴的方式反抗。如前所述，曹永和所處的時代風聲鶴唳，連台大校門口都有憲兵站崗，隨時隨地都可能有同事無故消失，為了讓台灣人認同祖國，學校教育也都以大中國思想為主，要從這樣的氛圍中奪回真正的自由，就必須想辦法告訴這塊土地上的人他們是台灣人，曹永和用他的研究與教學，將這樣的意志與思想傳承下去，讓「台灣島史觀」深植在後繼者的心中，也讓這塊土地的人了解到我們屬於自己，不附庸於任何權力下，這些藏在研究結果下的隱性反抗，就是曹院士為我們留下的無形資產，也就是他的「隱藏文本」。

看完了影片之後，真的深深感到以前的自己真的很不懂事，雖然知道曹永和是台灣史很重要的研究先驅，但他的影響力比我所知的還要大太多，不過看在我跪著打這篇文章（真的跪著打）的份上就原諒我吧！誠如吳叡人老師在影片中所說，我們是因為認同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而留在這塊土地上，但也要感謝將這份意識小心翼翼保存下來、傳承給我們的前輩們，也希望未來的台灣能如戲劇上所說，河清海晏，不再有枷鎖自困。